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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976年,宋太宗赵光义成功的消灭了北汉政权,正式结束了五代十国时代。赵光义在灭亡北汉之后,不顾众多大臣的强烈发对,强令转兵东进,企图乘势一举夺占幽州,收复被辽国占领的幽云十六州。北宋军队初期进展顺利,最后在高梁河被辽军击败。高粱河惨败后,整个宋朝300多年,居然没有一次像样的主动出击。
北宋的心病:幽云十六州
北宋禁军,其本源可追自后周世宗柴荣。柴荣登基以后,鉴于原禁军侍卫亲军旧势力盘根错节,不听号令,于是着手组建新军,即殿前司禁军。负责组建这支禁军的武将,就是未来的大宋官家,当时的柴荣心腹赵匡胤。赵匡胤也是靠着这支军队,最终建立了北宋。这支军队在北宋初年是极为骄傲的,可以说兵锋所指,所向披靡。在太宗赵光义登基时,这支军队已经平灭了后蜀、南唐、荆南、南汉等南方诸国,整个中华传统势力范围内,只有两个地方还未被这支军队征服:盘踞太原的北汉和被契丹辽国占领的幽云十六州。
北汉是“五代”中后汉的残余势力,虽然占据表里山河的山西大地,但是对于中原王朝来讲,早已是囊中之物。而幽云十六州,自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将其割给辽国已经近40余年,后晋、后周都曾经尝试收复燕云,但是并未成功。幽云十六州,以太行山为界,分山前和山后,如同一把利剑悬在河北平原之上。幽云十六州对于中原王朝和辽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。
中原王朝失去了这一战略要地,辽国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河北平原,突击无险可守的帝都开封。而辽国得到燕云后,从此与以往的匈奴、柔然等北方政权有了本质的区别,即解决了游牧民族最弱的一环:无固定的粮食、金银来源的问题。辽国从此成为了一个集游牧、渔猎、农耕三位一体的强大文明,再也不是一个一场暴风雪就能让人畜损失过半、可能消失在浩瀚历史中的草原文明了。
顶着巨大压力登基的新皇宋太宗赵光义是个有野心的皇帝。这里多说一句,赵光义登基,压力有多大呢?一上来就封三弟赵廷美为齐王兼开封府尹,太祖的长子德昭为武功郡王,并且下诏太祖子、齐王赵廷美子均称为“皇子”。这意味着什么呢?就是太祖的子孙、齐王赵廷美的子孙也是可以继承皇位的。可以说,赵光义登基伊始,能给宗族的都给了出去,这也侧面反映出赵光义得位之后的心虚。这样的皇帝,最需要的是什么呢?是威望。怎样得威望呢?平灭北汉,收复燕云。
乘势北伐,围困幽州
太平兴国四年正月,宋太宗开动战争机器,先以名将潘美、崔彦进为大帅,后御驾亲征率领北宋禁军直扑太原,仅五个月就灭掉北汉。正当众将高高兴兴准备受赏班师回朝之时,众人却发现皇帝陛下准备移镇北上,非但没有奖赏平灭北汉之功,反而流露出要驱疲敝之师直接夺回燕云的意图。此时太原重兵云集,之前灭汉的主要将领潘美、崔彦进等俱在,他们远比文人皇帝赵光义更懂兵。
大战过后,赏银未至,怎么可以再开战端呢?这时候毕竟是北宋初年,五代遗风严重,军人打仗,为的是钱。但这些将领大多是太祖时候的旧人,因此不敢开口直言进谏。这时候,殿前司禁军的三把手,殿前司都虞侯崔翰站出来说:“所当乘者,势也;不可失者,时也。乘此破竹之势,取之甚易”。崔翰此言,甚合赵光义之意,太宗大喜,下令枢密使曹彬继续调集众军北上,杀向幽云十六州,军队不下于20万。
赵光义此举,一是在平灭北汉过程中,曾经围点打援,野战击败了辽国援军,因此心理上觉得辽国不过如此,产生轻蔑之心。二是,他认为辽国肯定不会料到,宋军会不顾疲惫直接杀向燕云,这不就是兵书上所说的“攻其不备”吗?但是,太宗皇帝不知道的事,早在他围攻太原之时,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奚底早已经率领部分骑兵驻守燕云,防止宋军北上了。但是,这是支自后周以来百战百胜的军队,大军翻越太行山进入燕云地区,仅用了十天,就突击到了幽州城南附近。一路上,易州、涿州的辽军望风而降。幽州之战正式开始。
此时,辽南京幽州城守将是未来的辽国第一权臣,汉人韩德让。其家族虽为汉人,但是对辽国确是肱股之家,社稷之臣。宋军先锋傅潜在幽州城北巡哨,正遇上驻守城北的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奚底。大宋骄傲的禁军怎会放过这股辽军,直接杀了上去,野战战胜辽军,光生擒就达五百余人。耶律奚底率残部逃跑,遇上了前来增援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。耶律斜轸也不敢挑战大宋禁军,只能收拢北院残兵,与宋军对峙于青沙河。
此时,宋军无论是人数,还是士气都占绝对优势。太宗看出城外辽军人数不多,只能自保,于是留出部分军队与耶律斜轸对峙,率大军包围幽州城,开始了攻城战。宋军实在是太庞大了,四面围城猛攻。强将尽出,定国节度使宋偓与尚食使侯昭愿,领兵万余攻城东南面。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与内供奉官江守钧,率兵万余攻西北面。彰信节度使刘遇率军攻东北面。定武节度使孟玄喆攻西南面。但太宗赵光义不知道,“围城必缺”的道理。那缺出的一角,才是击溃城内守军的根本。现在四下围城,只会让辽军做困兽之斗。这是赵光义的第一个失误。
城内的辽军在韩德让的指挥下,从容应对,但是宋军太强大了,辽军中有的汉人军官率军出城投降,还好城外辽军耶律学古一部拼死突入城内,与韩德让共同守城,城内辽军得知有援军,才逐渐安定下来。幽州是重镇,燕云首府,城墙高大,一时拿不下来,太宗于是挥军攻击防守在青沙河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军,辽军大败,但是仍旧据险而守。没有彻底解决耶律斜轸,为宋军围攻幽州留下了巨大隐患。这是赵光义指挥的第二个失误。
此后,眼看吃不下耶律斜轸,于是太宗没有强攻,率军回到幽州城下,又亲自督军攻城。虽然城没拿下来,但是杀声震天,使得幽州周围的小城顺州、蓟州的辽军守将相继投降宋军。
高粱河功亏一篑,仓皇败退
到目前为止,估计连韩德让都没觉得自己会守住幽州。但此时,宋军由于连续作战,已成强弩之末,屯兵坚城之下,又连日不克,连续攻城二十余日,士气开始下降。没办法,为鼓舞士气,太宗只得亲自巡视战场,以天子之气镇之,并且将殿前都虞侯崔翰的预备队全部投入攻城。这是赵光义犯得第三个错误,屯兵坚城之下,又没有击溃辽国援兵,却将预备队提前出动,过于冒险。宋朝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应对战场变化的军队。
辽景宗知道南、北院大王的援军都受阻,急忙派出南院宰相耶律沙率军增援。这时,一位官员主动请缨代替北院大王率军解幽州之围。这就是辽国史上一代名将,大宋名将们的一生之敌,耶律休哥。辽景宗欣喜,让其赶赴战场,接替北院大王指挥援军。
太平兴国四年七月初六,耶律沙援军至幽州,赵光义撤去围城部队,与辽军战于高粱河。宋军再次获胜,但是此时,宋军已经围攻幽州二十多天了,人困马乏,所以没有歼灭辽军,从中午到傍晚只追了十余里就停下了。这时,趁着暮色,一直埋伏不出的耶律休哥率领万余人马出其不意冲击宋军大阵。耶律休哥让每人手持火把,宋军本来就疲惫,夜幕下只看到火把不知道辽军底细,于是胆怯,不敢野战,想要拒守高粱河。注意,一直保持攻势的宋军,此时终于支持不住,开始防守了。
耶律休哥敏锐的察觉到宋军的胆怯,与一直龟缩防守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联手,分别率领骑兵冲击宋军两翼,企图从两翼包抄。幽州城中的韩德让、耶律学古看到城外杀声震天,也开城门率军出战。一时间,包围了辽军一个月的宋军被反包围了。但是,要知道,这是北宋开国的精锐禁军,一只自成立之日起还没打过败仗的骄傲之军。辽国的军队中有一句话,叫“宋军结阵则不战”,也就是说哪怕是野战,也不要轻易冲击已经布好阵的宋军。可见北宋初年,宋军的实力非同小可。整整一夜,北宋禁军没有乱,在三方冲击下,依旧结阵自保,力战不退。
对于辽国来说,这可能是最煎熬的一夜,也是决定辽国命运的一夜。如果天亮了,让宋军看到辽军实际上没有多少兵力,也许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宋军就不会再结阵自保了,而是拼杀出去,那时候对于辽军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。但是,耶律休哥战神附体,孤注一掷,指挥军队突向了大宋皇帝赵光义的大阵。太宗皇帝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,顿时惊慌失措,丢下大军,仓皇逃离了高粱河战场。
传说,太宗皇帝大腿中箭,坐了一辆驴车逃跑。而耶律休哥也身受重伤,但是让左右用车载着他追击宋军。太宗逃跑后,宋军终于苦战不支,随即崩溃,纷纷退去。辽军追到了涿州城下才退兵。轰轰烈烈的北宋伐辽第一战,高粱河之战,就这样落下了帷幕,以失败告终。
战后影响深远,尤其是心理上的影响巨大
此次溃败,宋军损失万余人,按说没有伤筋动骨。辽军毕竟人数少,也是险胜,凭当时辽军的实力是无法完全吃掉北宋禁军的。但是这次失败,却成了北宋君臣的一个大污点,影响极其深远。
首先,太宗赵光义猜忌心越来越重。赵光义驴车奔回涿州后,没有进城,一直到了大宋境内才停止逃跑。太宗左等右等等不到宋军归来,于是派使者回到涿州打探消息,才发现宋军逐渐退到涿州后重新恢复了元气,此时此刻依然在据守涿州。这也说明,北宋初年的禁军素质是极高的,幽州大战并没有让军队遭受多大损失。因为,除了皇帝陛下本人外,将军、重臣一个受伤的都没有。这时,一件事传到了太宗耳朵里,让太宗皇帝无比郁闷。
原来,宋朝将帅、随军的文武宰执大臣在涿州等不到太宗,都以为太宗已经光荣了。于是决定拥立武功郡王、太祖赵光义之子赵德昭为新皇帝。前文已述,此时,赵德昭的身份可不是皇侄,而是皇子,是有继承权的。而军队,是太祖皇帝一手留下的。当年,太祖于军中黄袍加身,现在如果太宗光荣了,那么太祖的儿子,也在军中继位了。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。
此事被太宗记下了。班师回朝后,太宗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众将,而非自己的指挥失误。但是,平灭北汉众将是有功的,不能连奖赏都没有吧?武功郡王赵德昭为诸将请灭北汉的赏赐,本就心情不爽的太宗讥讽道:”待汝自为天子,赏未晚也!”。德昭看到太宗猜忌自己,自杀身亡。德昭虽死,但此事依旧是太宗心结,此后他牢牢掌控军队,授予阵图,告诫诸将按阵图行事,直接剥夺了宋朝大将的军事便宜权。
之后,辽国报复,入侵河北,要不是皇帝的大舅子,号称北宋“第一名将”,配享太庙的李继隆临危抗命,改变阵型,宋朝恐要大败。此后的战斗,太宗更是对宋军将帅多番掣肘。第二次北伐,也就是决定北宋国运的“雍熙北伐”,随处可见宋太宗对军事的胡乱干预。
其次,这次大败,是因为一路大军屯兵坚城之下,久攻不克导致的。但是太宗没有正确的吸收消化这次战役,导致后来第二次“雍熙北伐”采取了三路大军协同作战的进攻策略。在古代的通讯条件下,协同作战是很难的。更何况是三路大军协同作战。“高粱河之战”时,宋军一路大军十天就到达了幽州城下,可第二次北伐之时,宋太宗却要求宋军东路大将曹彬携20万大军持重缓行,等其他大军拿下山后诸州后,汇合幽州,一起与辽国决战。这种过于机械的战术,很明显是“高粱河之战”一路大军直下幽州失败的后遗症。结果就是,无论山后诸军进展多么顺利,“持重缓行”的主力军在华北平原上缓慢的移动,虽有威慑作用,但是却自缚手脚,在平原上一旦被辽国击溃,北伐就失败了。
最后,“高粱河之战”开启了北宋禁军的“畏辽”情绪。无论之前北宋禁军赢了多少回,只输了这一次,这支骄傲的军队士气就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打击。之后的宋军,只有李继隆等少数将领敢于和辽军野战,大部分宋军只会结阵自保。
第二次“雍熙北伐”中,东路军主帅曹彬,携20万之众,却不敢与辽国野战,在行军两侧挖壕沟,边防守边前进。最后被辽军围困之时,20万大军不敢做困兽之斗,主帅们只身突围而去。从此,大宋禁军再也不是那支后周世宗、北宋太祖年间的虎狼精锐了。可以说,战场上的溃败,不是什么大问题。但是,一支军队“心理”上出现了问题,才是真正的大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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